我们不能丢掉方言
作者：吕明阳
《我的团长我的团》这部电视剧拍的不错，人性的脆弱与伟大之间的矛盾刻画的很到位，另外建议对猪肉炖粉条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一看，因为这里面有此菜颠覆性的烹饪法。当然如果您是一位忠实的抗日神剧死忠，将战争单纯当做一种高尚的个人精神享受，那还是不太建议了，因为它里面的人物着实不太高尚。或说，当恶心不再恶心，卑贱不再卑贱，一切成为它本来该是的样子，我们才能更加接近于真相本身，诚然真相大多时候并不美丽。
又扯远了。讲“团长”其实是想引剧中的一个剧情的:伪团长龙文章救下了被两名日军和一挺机枪围困的几十号溃兵油子后，衣不遮体的油子们要去扒战死弟兄的衣服穿。龙文章托起枪对着那几人的脑袋，难得一见认真的说道:“我不想你们死了也被人扒了衣服！”当然，被救者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身满是弹孔的军装，于是他们不太情愿的用一个土堆把那位兵士“厚葬”。
如今，我也淡淡有了那位已亡兵士的恐慌。慢慢丢失方言的我们，如同蜕了毛的豪猪，也一并丢失了自己的武器和意义。战时的悲歌还并未离我们远去，但我们似乎在城市化的浪潮中走远了，迷乱了，有点忘了当初为何出发的意思。战争的目的得分软硬两面，硬的一面自然是维护国家主权保护领土的完整性，另一面甚少有人注意到(包括参与战事的人本身，因为在枪炮面前他们唯有本能的自卫)，等后知后觉后我们才发现，我们不光赢了战争，更捍卫了我们的民族之火种，文化之脊梁。又问:“文化是什么，精神又姓甚名谁？”，我们学历史都知道什么是玛雅文明，恒河文明，华夏文明，这一个个文明的背后无非就藏着两个字——特色。各种文明互相交织，互相反应，从而造就了我们现在丰富多彩的人类生活。
作为文明表象的代表，语言是自文明诞生之日起就产生的一种交流方式，而交流能产生智慧和进步。你看一坨牛粪，它松松垮垮的摊在地上一直是那么一坨，但一旦和屎壳郎等生物产生交流之后，它便从牛粪变成食物。在草原上它甚至成为了火神的信使，热量的来源，可见交流一旦发生其结果不敢想象，瑰丽无比。但交流的前提是你必须掌握语言，而语言的价值不在统一而在丰富。想象一下全世界如果只讲一种语言，那人类将会丧失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你会相信孔子能用英语讲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话吗？你又能想象莎士比亚用中文写《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情景吗？如果语言一旦失去了丰富性和差异化，完全沦为一种交流工具的话，那会有多少人因为语言的单调和匮乏丧失使用它的兴趣？届时如果人们妄图再把以前丢掉的语言再捡起来时却发现已经根本不可能的，因为作为记录的载体——文字也已经随着语言的同化而同化。我们不可能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写着复杂的中国汉字。
如果说普通话是中国人的方言，那么粤语、闽南语、四川话、关中方言、藏语和新疆话就是不同地域的方言。当然地域的方言绝不止这么简单，关中分东、西府，两片地方的人都是老秦人，但语言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西府语言强调鼻音得重，粗声大气如耕牛，说话多用去声且咬字沉重。东府的如三原、户县、白水、韩城，人们的吐腔轻巧，簧舌灵便，这一点因与南方口音有些许默契而显出包罗之意。因此人们大多熟悉的陕西话便是东府的语言。可巧的是，震撼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秦腔却源自西府，也许是上天对这片土地的民性的垂青，也许不是，谁知道呢，不去管它。
现实情况是悲观的，严峻的。八零后，九零后的年轻父母已经不再教孩子讲他们自己的语言了，宁愿去花大笔不菲的钱去学习外语。马云的英语据说是在西湖上给外国人做向导练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和特朗普的对话，所以我们要明白的是:语言不是名利化的东西，它只做交流工具用。但语言又是最名利化的，你给四川人一亿美元让他们不讲四川话，他们肯定顶你一句：老子不干！丢了四川话，蜀地还是蜀地吗？没有一口大碴子味儿的东北人，还能叫东北人么？我们年轻的父母要明白，现在的学校教育都是普及普通话的，同学之间，朋友之间的交流工具也是此，所以唯一有机会接触，学习方言的便是饭桌上一家人吃饭的当口，看电视的那一时半刻，游戏的时间和回乡省亲的时间，就且让耳濡目染着，他即便不会说但总听得懂。况且方言的魔力就是让你一听就想学的，它和你的内心世界永远存在共振。
前几日有机会去到凤翔，岐山这两个文化底蕴颇深的地方，它们的经济实力排在全省前列，按说因为城市化水平高普通话的普及就更容易些，但令我诧异县城里的孩子不论男女，也不论城乡都操一口标准的西府方言。说实话我在听到尤其孩子们讲方言的时候内心里十分震撼，似乎浓浓的秦文化当时就在教室的角角落落充斥回漾着，“难怪礼乐文明在这儿发源哩！”我在心里慨叹着。
清真餐厅里的回族人在城市打拼了数十年，可他们依然保留着与城市格格不入的乡音和脸上如羊一样的本色；因某些原因来到宝鸡的河南人，多少年过去了，你在公园或者街巷依旧能听着一口地地道道的河南话。他们嘴里的语言已经生了津，回味成了对故乡的一份无法割舍的牵绊，在我看更是一份高傲的文化自信力。而我们这个时代，这个处于全球一体化风潮中的伟大民族，需要这种咬定青山的坚毅秉性和魄力，需要时刻记着自己从哪里来，老家在哪座山的哪条路，哪个峁或哪条沟。贺之章少小离家，老大才回，但乡音未改；作家贾平凹为给人解释为何不说普通话就打趣说“普通话是普通人说的”。方言，它是我们文化的母亲，它滋养着我们从胎腹中就听惯了娘的喋喋不休，爹的敦厚温俭，把我们从一个赤裸裸的人喂养到这般模样，模样怎样脾性便也怎样，凭它世界变化再大我们也能知而无畏的喊它一声“去逑！”。
作者简介:吕明阳，太白县鹦鸽镇柴胡山村人。毕业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爱好文学。太白县作家协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
作者往期作品：
一块越用越干净的手帕
太白云海
别了，乌斯怀亚
魂飞魄散
谈自由
听音乐的夜跑人
鞭炮和苹果
太白印象
酒神
小武
诗两首
美琴的故事
月亮
太白有个塔
白露为霜
再说说我这人
鹦中三年
一条路
文字里的想象力
我婆
随想
从到
黑日梦
山色空蒙
妈妈，一起摇滚吧
五月是个旺盛的季节
家
过五里坡抒怀
孤独患者
说说我这人
船
期待那远去的新年再次回来
从贾樟柯说开去
八岁孩子王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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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任编辑：苏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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